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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儿子”出柜以后,一位母亲的自白|Transtory

船思 船思 2022-06-01


Photo by guille pozzi on Unsplash


文丨王木木

受访人丨李莉



跨性别叙事不一定总是叛逆的、挣扎的或者反思的,它也可以是一部幸福的家庭喜剧。虽然情节有波折,但充满着希望、温暖,让人看到世界的善意和人性的希望。


李莉(化名)的教育理念从来都是爱与信任。她很骄傲自己有个暖心的儿子,心思细腻,说话体贴。


甚至有些时候,李莉会觉得孩子懂事得过分了,为父母着想得让她心疼。儿子有点胆小,怕黑,怕虫,李莉和丈夫总是鼓励他。


让李莉唯一一次感觉十分震惊生气的是,儿子初中住校时,跟别人学会了抽烟。她和丈夫被请到学校,儿子也挨了顿打。


后来李莉想,他那么做大概只是纯粹向那些学生寻求保护,于是他们道了歉。儿子读高中时,她也和丈夫陪了大半年,周末还带他出游放松心情。


令李莉欣喜的是,儿子特别努力地学习,进步明显,并取得了高考的全班第一,考入一本。儿子为人处事也周全,总受老师表扬,这让她感到自豪。


可是上了大学,儿子却越来越胆小,而且总是挂科,李莉觉得有些不安。疫情期间她感觉更加不对劲,儿子不愿与父母交流,尽管她一直在自学心理,却还是难以走进儿子的内心。


李莉意识到,儿子病了。她以为一切顺其自然总会好起来的,却没想到这想法后来让她心里歉疚了那么久。


Photo by Victoria Heath on Unsplash


李莉永远记得2020年的12月,正在读大学的儿子发给她的那些信息。


那个从不乱花钱,为了父母考虑买玩具都选最便宜的乖巧孩子,却坦白自己贷款买了一部游戏机。


更让她感到震惊的是,儿子说他并不承认自己是男生。他说,他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女孩,甚至觉得自己是变态,一度想要自杀。


一时间,李莉觉得天旋地转。她尝试归因,兴许是怀孕时的某个细节,或是因为外出打工而让孩子留守的两年。


她虽然听说过李银河对性少数群体的研究,却从未想过这件事发生在自己的家庭里。她开始想自己是否疏忽了什么,而没能给足孩子安全感。


孩子从小就胆小,心思细腻而又有点缺乏自信。他曾经是那么信任自己和丈夫,可作为父母却没能让孩子度过一个幸福的童年时光,李莉感到格外的自责。


她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告诉了丈夫,他们一起查阅孩子所说的「性别焦虑」的相关资料。抖音、百度、知乎……她必须要弄清楚孩子经历了什么。


她了解到,跨性别并非精神疾病,也是不可扭转的。越了解,李莉就越绝望。一想象到孩子近20年来被装错躯壳而承受的压力,她便感到很痛苦。


她说,孩子的精神世界一直是坍塌的啊!孩子承认自己七八岁有了性别意识的时候,就想变成一个女性的机器人。


(从此处起,本文对受访人的孩子使用女性代词)羡慕女孩子的漂亮裙子玩具,从小喜欢跟布娃娃悄悄说话。这么多年一直承受着现实与精神世界的矛盾,而又不能改变自己的性状,这多么残酷!


几天后李莉带孩子去看了心理医生,确诊了双相情感障碍。她感到更加愧疚:只有在看见确诊报告后,父母才反应过来,孩子已经独自沉默地承受了这么久……


Photo by Kate Hliznitsova on Unsplash


但是再多的后悔和自责也没有用。李莉认为自己有义务帮助孩子找回她自己,找到作为人的快乐和幸福。


人生短短几十年,如果都是痛苦的,不是所有人都熬得过来,李莉说。孩子不够勇敢,李莉觉得自己应该拿出这份勇气,鼓励女儿好好活下去。


她决定陪伴女儿一步步完成性别重置手术,让她以自己舒适的身份生活。李莉的丈夫接受这个事实比她要慢一些,但是他也在支持着孩子。


李莉把亲朋好友拉了一个群,向大家科普跨性别的去病化,用文字描述了自己这段时间从自责到坚决的心路历程,并告知孩子开始服用抗雄激素。


她拜托大家能够接受孩子近年来外貌的改变以及称呼的改变,给孩子更多的鼓励和肯定,让她更有底气地生活。


「毕竟孩子是无辜的,她没有做错什么,她只是想做真正的自己而已。」


李莉深知人与人的价值观并不相同,但还是勇敢迈出了这一步。如果一个人终其一生不能得到幸福快乐,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?


她并不在乎那些闲言碎语,只希望孩子能按照自己希望的方式活下去,即使有非议,有阻碍,但依旧不能阻挡他们家庭的决心。


当然,大多数亲朋好友也能理解母亲的良苦用心和孩子所承受的苦难,他们所感受到的善意远超非议。


对于李莉来说,拥有宽容的内心和善良的眼光对待世界,是她伴随女儿一步步探索自己力量的来源。有时候她们出门逛街,因为女儿打扮不够Pass(即对于自我认同的性别而言,符合社会通常所认知的形象),也会引来一些目光。


「但是我觉得这也很正常,就比如我们穿了一件很漂亮的衣服,也会有人看,或者我们打扮有一些特别,也会有人看。这也没有什么啊,只要对方不是恶意伤害或者是语言攻击,我们都可以忽略,毕竟眼睛长在人家身上。」李莉说。


因为她的坦然,孩子也渐渐变得放松起来。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对孩子太过关注,所以女儿的独立能力没有很好地形成。李莉希望女儿有一天也能独立地面对这样的场景,更加自信,更加坚定。


Photo by Alonso Reyes on Unsplash


现在孩子已经服用了激素。李莉对于性别重置手术的态度是坚定的——只要能够让女儿感到快乐,无论多艰难她也不会放弃。


现在她和女儿生活在一起,两个人既像母女也是朋友,交流毫无保留。女儿很暖,有时候看到李莉累了或病了,她都非常紧张地捶捶背、按按摩、捏脚。


现在女儿仍然会有点觉得自己对不起父母,感觉到自己是负担。虽然李莉和丈夫向她解释了好几次,父母最大的愿望是孩子能过得幸福,但女儿的心理负担还是没有卸下,而且自我认同仍然需要一个过程去适应,抑郁也会反复影响到学业。


李莉并不着急,让她欣慰的是女儿能正确面对情绪,也并不避讳交流,因此这个过程可以慢慢来。她相信,只要她给足孩子安全感,帮助引导她适应自己的认知性别,那么女儿就会重新阳光起来。


对于把孩子送到性别扭转机构,李莉极度不赞成。如果父母作为最亲的人,却因此而不能得到孩子的信任,那是父母的失败。


李莉把家庭关系中的平等性和信任感看得比权威更重,她能理解那种难以接受孩子是跨儿的心情,但也认为寻求扭转机构是缺乏爱的能力的表现。


尽管残酷的现实中,依然有许多家长面临着拥有跨性别儿女的压力,但太多的关于家庭阻碍的叙述,也有让人们将性别焦虑归因于原生家庭的可能。


女儿的跨性别经历只是恰好发生在李莉这个向来温馨幸福的家庭里,它在爱与信任的感化下,也会成为一个温暖的、充满希望而坚韧的性别探索故事。


令人最感动的是,女儿与原生性别对抗从来不是孤身一人。父母作为孩子来到世界上结识的最初的朋友,一直坚定地站在自己的身后。


正是因为有爱,有亲情与理解,转化为对抗世俗眼光的勇气,让人有信心看见幸福的未来。


Photo by Rod Long on Unsplash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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排版|舒清


往期回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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